痛哉,我师仙去散文
昨夜突然接到南国多年不联系的同学电话,劈头便是:师于初四离去,我一定要把消息转给你,因为师到最后还说起你。短暂的惊愕后,我泪如雨下,不能自抑。
师,是我高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,师疼爱我,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,疼爱到毫不掩饰。师有儿子和我同年,所以背地里同学们嬉闹我,说是师希望我将来做他的儿媳。而一直到了我也站在讲台上做了老师后,才真正理解师疼我的缘由,不是因为我语文学的好,不是因为大约希望我能做他的儿媳,而是因为,那个时代的我,是一个真正的问题少年。今日想来,没有那些年,师特别的疼爱和关照,大约真的没有今日的如此人生。
师,干瘦干瘦,南方人少有的颀长颀长,因酷爱抽烟,整个肌肤均烟熏火燎色,更有那相距三里路,我就能嗅到的烟油味,那个味道对于少年的我,几乎等于父亲的味道。
当年的那个文科尖子班,班上只有我们四个住校生,师除了白天上班,还需日日晚上陪伴我们到夜里十点多。
记得教室前是一排高大的玉兰花树,我们的教室是一层的最东边,我坐在教室的`最后一排。夏日里,打开后门,我贴门而坐,嗅着花香低头读书。远远的嗅到烟草的味道,我知道师来了,依然低头读书,身子稍稍向里挪挪腾出一个位置,不一会,一点声息都没有,只在我低头看书的余光里,看见师那空若无物的裤腿,知道师已站在身边,我也不抬头,师也不说话,站一会,就侧身坐在我的身边,也开始看书。师身上那浓郁的烟草味就这样一直围绕着我到下课铃响,同学们围拢来问问题。
第二节课,师就会到楼上的办公室去,一直到晚上十点多,专心读书中又会突然听到师站在教室前吆喝:都回宿舍休息去吧。然后点着我的名字笑着说:红,不会休息的人也不会读书噢。我总能听话的收拾起书包,和几个同学一起在师的陪伴下离开教室,我们围绕在师的身边,毫无遮拦地说着班上的趣事,师一言不发地微笑着。这样的时刻我总是远远的在人群外,师会不时地点着我的名说:红,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说说啊。我的脸一热,对着师一笑。我知道师担心我不快乐,可,多少年了,我一直想跟师说,那些夜晚陪伴着师放学的路,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……这一刻,我恨自己的羞于表达,今日即使我想说,师却已仙去,让我怎么说,担心师去时,还牵挂着我的快乐否……泪再涌。
师的敬业无人能比,在那个连课本都没有的年代,师带我们参加高考,所有的试卷都是用手在钢板上一笔一画刻出来,用滚轴一下下复印出来的。记得当时,师做的一件最疯狂的事,是将整本新华字典里的字,全部编辑成一日一张的小测试题,要求我们每天读几页,然后完成他的小测试,以填补我们空空如也的文字空白。那些每天早读发到我们手上的小测试,是师娟秀的亲笔,带着钢板油墨的味道,那成了我一生努力的方向。做师一样的老师,一直是我今生最大的动力。
无法继续我的文字……师因疲惫,半伏在讲台上干瘦佝偻的身躯,此刻宛在眼前,那似乎永远架不住的眼镜,和眼镜后面深凹的双眼,似乎正注视着我,仿佛又听见师带着南方腔在说:红,你来解释这个词给大家听……
我师仙去,此刻还无法相信。对于情深之人,从不会想到他们是人间凡胎,也从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会仙去,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懊悔,本以为过了年的热闹再给他电话,可以安静的聊聊,没想到,一念之间就这样人间天上,也许早该回南国一次,也许那年回去真该转道去看看师,也许那次电话该多聊聊,问问他的身体是否异常……
师,一冬无雪的北国,今日白雪纷飞,就让这白雪做了我的伤心,白车白马的送师行。我师,一路走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