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不消失的哨声散文欣赏
几天前,一位好友与我分享了一首【百里香】的口哨曲,听着这旋律,便已恍若隔世。那些曾经感动过我的声音,如今听起来,总是带着深深回忆的印记 ......
我想起了我最要好的朋友,她叫“君君”。她是一个爱吹口哨的人。不管什么歌曲,一经她的口腔,就好像被什么酶的东西转换了一下,要多动听就有多动听!远比歌曲本身好听得多。时而悠扬,时而婉转,时而温和,时而尖锐。和着生命的搏动,直入我的心灵。
那个年代没有随身听,没有MP3,我感觉口哨就是世界上最有魔力的音乐了。尤其是听她的口哨歌,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!我想,当初要是有什么【幸运52】【非常6+1】【梦想剧场】【星光大道】,能捧红了“大衣哥”,“草帽姐”,那也一定能出现一个“口哨妹”了。
我不敢再想下去了。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,生命也该更朝气蓬勃。可是她的生命不再鲜活。可恶的脑瘤夺去了她48岁的生命。
都说生命很坚强,其实生命很脆弱。君君她走了,而且走的很匆忙,和我连个招呼也没打。一走就是8年。我怀念她的笑,我怀念她的闹,我怀念她的口哨......可是这些都随着她的逝去而被埋葬掉。有时我也在埋怨世道的不公,好人为何总要先行一步?
她是我乡下的一位最好的朋友,我很感激在我的生命里遇到了她,陪伴我在乡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。我最后一次见到她,那时她刚做完开颅手术,眼睛肿着,整个头用纱布裹着,脑袋还算清醒。我们聊了大概有10分钟左右,互相都撑着假装着刚强,没让眼泪往下掉。我怕她累着,我轻轻的和她拉了一下手,只好转身就走。当我走到门口,回头看去,她正在用枕巾擦着眼睛,我的心里好难受。我背过脸去,任泪水往下流,我哭了很久。这一别我们竟成了两个世界的朋友。
在君君很小的时候,她的父亲就去世了。她的妈妈是一位淳朴勤劳的农村妇女,人特好。在农村那会儿,中午休息的时候,君君经常拉我去她家,在那吃顿饭,我也不管人家做的饭够不够,反正农村做什么都是一大锅,有时还躺在人家炕上睡一觉。但记忆最深的,还是我们俩坐在她家的后院一棵树下,我给她唱歌,然后她给我转换成口哨。
一次下班后到她家吃饺子,回来晚了,没有路灯,地上飘落下一层白雪,我们俩搀着胳膊,有一点胆怯。她突然用食指压住舌尖,尖利的口哨声在雪地上迂回一圈后,像一支银狐滑向远处,给我壮了胆。我拍了一下她的背 “你真爷们!”
还记得有一次,我们走了5里路,去看一场露天电影【渡江侦察记】,回来的路上她就一个劲儿的和我讲,你看那个女游击队长,岸边一声呼哨,芦苇丛中就荡出了一叶扁舟。
我说【鸡毛信】你知道 吧?还没等我话说完,她就绘声绘色讲起了电影“鸡毛信”的片段。学着海娃用尖利的口哨命令羊群奔跑。我明白了,那是拴在羊尾巴下的鸡毛信没有让鬼子发现,口哨声吹出了抗日小英雄的机智与勇敢。
一年的夏天,赵嫂要回很远的娘家去,说那里有山有水可好玩了,让我们俩也跟着去。我们俩也真不知好歹,还真去了。坐在长途车里,一个小孩在母亲怀里又哭又闹,君君凑了过去,几声口哨,就把孩子逗笑了。这下小手就伸过来,非让她抱不可,这样口哨就成了摇篮曲,孩子慢慢在君君怀里睡着了。到了赵嫂的娘家,晚饭过后,一家人七八口,坐在院子里唠家常时,我提议,让咱们的君君给吹一曲吧。君君就大大方方的一连吹了好几首歌,把左邻右舍的小孩都引来了。一个男孩子端了一碗水 “姐姐,喝点水吧,清凉清凉嗓子。” 一个女孩子捧来大红枣“ 阿姨,你吃吧,老甜了!”
随着年龄的增长哨声并没有消逝,由女孩吹到了女人。吹哨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。
最后一次听她吹口哨,是我随军来葫的前一天,她来看我,怀里还抱着孩子,我们聊了很久,他知道我喜欢她的口哨歌,站在地上给我吹了一首“兰花草”。如今花红了,草绿了,人却没了,悠扬的哨声也飘走了。
现在的年青人大概不知道,当年吹口哨是怎样的一种心灵慰藉啊! 那哨声里有男孩子天真的洒脱,女孩子稚嫩的情怀。记得在小学的`时候,一位年青的男老师给我们班代课,在大家低头写字的时候,一不小心,口哨声从他嘴里溜达出来了,还真是蛮有亲和力呢!
那个年代,大人们认为男孩子吹口哨还算正常,但也好像有一点流里流气。女孩子吹口哨就更显得有一点不太正经 。君君可不管那一套,也不顾女孩子乖巧的形象。其实这有什么啊?自由奔放,对缓解学习工作中的紧张压力也是一个有效的调整嘛。据周总理的秘书讲,周总理也喜欢吹口哨啊!别看他会讲好几国的话,吹口哨就不太会拐弯了。
久违了口哨曲,现在我几乎听不到了,尤其君君的口哨歌,我永远也听不到了。我很怀念那个时候。我现在沉湎与回忆,大概是老了的象征吧?记忆仿佛就是一张黑白的底片,刻着逝去的时光。大概每一个时段都有每个时段的标志性坐标吧。
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,听一听口哨曲真的成了一种奢望。生活也真是那么怪,想得的得不到,没想得的那个它还来了。一次在等公交,忽然一阵悠扬的哨声飘来,音色清醇,婉转,我侧脸一看,是一位年轻的上班族,身着职业装。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在审视着她,我却被她的率真,甚至勇敢而折服。这年头,人们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思想感情,这种轻松自由有什么不好呢?我还没有听够呢,车来了,她上了车,我目送着车开走。
我是不会吹口哨,要是会吹的话,一定会吹给最爱听的人听,和他们一起去享受这生命中最幸福的哨声。
要说君君的生活永远都是在快乐的哨声里吗?也不是的。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,她爱人做生意赔的一塌糊涂,要债的赌在门口,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,简直是揭不开锅了。我那个时候工资也只有38元,两地生活,要抚养孩子,孝敬老人,每个月也没有结余。一天君君到我家来,聊着聊着,就掉泪了。我说“你在这别走,你给我看一会孩子,我给你借钱去。”于是我骑车来到我工作的乡政府。编了个理由,恳求财务室的蔡助理借我300元,在以后的工资里扣。蔡助理说300元得乡长批,我说200元也行,就这样死皮赖脸借到了200元,以后一连扣了我6个月的工资才算还清饥荒。
她的生活越来越艰难,雪上加霜,爱人得了抑郁症,从6楼跳下来,当场就断了命。
君君啊!本是快乐的人,命怎么就这样苦?
如今君君也走了,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思念。我不想让她们夫妇在天堂流血又流泪。还是让那曾经的快乐和那美妙的哨声去陪伴他们吧!
你看,春天走来了。春天也吹着口哨,哨音在青色的枝条上旋转,哨音在风中摇摆。君君不寂寞吧?天堂里有你在吹着口哨,大自然的春天也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哨音比赛。蜜蜂嗡嗡,耕牛哞哞,小溪流淌,百灵歌唱......